书名:[[历史的经验]] 作者:南怀瑾
出版说明
谋略,中国古代文化又称之为纵横之术、长短之术、勾距之术。
前言
历史本来就是人和事经验的记录,换言之,把历代人和事的经验记录下来,就成为历史。
“重瞳帐下已知名,隆准军中亦漫行。半世行藏都是错,如何坛上会谈兵。”
上编
1 话题
“风月无今古,情怀自浅深。”
2 神谋鬼谋
用师者王,用友者霸,用徒者亡。”
3 春秋多权谋
把司马迁所著《史记》的每一篇后面的结论,就是“太史公曰”如何如何的,把它集中下来,这其间就有很多谋略的大原则,不过他并不完全偏重于谋略,同时还注意到君子之道,就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4 正反相生(《长短经》——反经)
第一等人晓得要变了,把住机先而领导变;第二等人变来了跟着变;第三等人变都变过了,他还在那里骂变,其实已经变过去了,而他被时代遗弃而去了。反经的原则就在这里。
5 古今无定法
儒家所讲的“仁义”,道家所讲的“道德”这些名称,都不过是政治的一种措施、一种方法而已,他们认为儒家、道家标榜这些,是好玩的,可笑的,这不过是一种政治方法,有什么好标榜的!
6 仁爱的流弊
故仁者,所以博施于物,亦所以生偏私。
自古庸主败亡者多仁慈而不智,项羽、梁武帝等人,其例甚多。
7 仗义的流弊
义者,所以立节行,亦所以成华伪。——反义也。议曰:亡身殉国,临大节而不可夺,此正义也。若赵之虞卿,弃相捐君,以周魏齐之危。信陵无忌,窃符矫命,以赴平原之急。背公死党之义成,守职奉上之节废,故毛公数无忌曰:于赵则有功矣,于魏则未为得。凡此之类,皆华伪者。
这件历史上的故事,从做人方面来讲是难能可贵的,这是讲义气,但对公的大义而言,这种义气是不对的。
8 信陵君的故事
把义做得过头,反过来了,就容易变成虚伪,都是为了私心而用手段的。
9 讲礼的流弊
礼者,所以行谨敬,亦所以生惰慢——反礼也。
中国文化最喜欢讲礼,礼也包括了一切制度。有礼、有规矩,在公家或私人的行为上,是比较好。但是相反的,制度、规矩,行久了,太多了,会出大毛病,会使人偷懒、逃避。和法令一样,立法太繁,就有空隙可钻了。
10 郭嘉论袁绍与曹操
因为处处要人守礼,要人讲节义,这是令人痛苦的事情,要人压制自己,每一个人讲修养;要求每个人都是圣贤,有学问,有道德,守住这种贞节是很困难的。即使每个人都讲礼,都守规矩,这样习惯了以后,万事就都没得进步了。换句话说,文化学术悠久了,没有精进,也不行。
11 乐乐的流弊
乐本来是好的东西,可以调剂人的性情,是社会文化不可缺少的,但是它的毛病,会使人堕落。我们看历史,一个国家富强了,文化鼎盛,艺术发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也就是这个国家、民族、社会最堕落的时候
12 重法制的流弊
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至难知也。
法规定了,有时反而容易作假,真正会犯法的人,都是懂法的,法令对这种人毫无办法,这就是乖分。
13 刑赏的流弊
有功奖励,本来是好事,但奖励也会产生卑鄙的竞争。得奖的人,与没有得奖的人,常常会争功、争赏,而争得很鄙俗,所以行赏也有好有坏。
14 学识的流弊
文子曰:圣人其作书也,以领理百事,愚者以不忘,智者以记事,及其衰也,为奸伪,以解有罪而杀不辜。
察于刀笔之迹者,即不知理乱之本;习于行阵之事者,即不知庙胜之权。
15 盗窃死人以自豪
一切的努力,都是为别人作准备。
16 楚灵王的故事
第一不能占用老百姓用来种田的土地;第二这项建筑的经费,不伤害到国家的财政;第三对于工程,雇用老百姓来做,并不妨碍到公私的事情;第四在时间上,绝不在农忙的期间动工。
17 尚贤的流弊
重朋党则蔽主,争名利则害友,务欲速则失德也。
朋党则比周,同一政治意见的人,会互相包庇,每人都推荐自己信任的朋友,拉自己的关系,结果就废公趋私,变成一个大私的集团,内外挟制,而被坏人利用这个团体,把好人当招牌,安安稳稳坐在上面,替坏人做了傀儡。这就成了贤人政治的反面。
18 姜太公论派系问题
重朋党则蔽主,争名利则害友,务欲速则失德。
19 不能善用所长的五反
富能富人者,欲贫不可得;贵能贵人者,欲贱不可得;达能达人者,欲穷不可得。梅福曰: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也。
帮忙人家,结果还是帮忙了自己,阻别人路的人,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路塞了。
同一个道理,同一个原则,用对了就有益,用错了就有害,所以知识这个东西,也是靠不住的,在乎个人的运用。
权谋就是手段,手段本身并不是坏的名词,圣贤讲道德,道德也不过是一个手段,仁义也是一个手段,这并不是坏的,正人用手段,手段就正,在乎动机,存心正手段就正,存心邪门的人,即使用仁义道德好的手段也是邪。
风度好,相貌好,也是件好事,并不是坏事,去做外交官或政治上需要讲究仪表的人物,本来很妥当,如果利用自己的美貌去搞男女关系,去纵欲,这就是貌的反面。
20 姜太公论三明
,因为要求得太过分,反而造成了乱源。在一个单位中,领导的人,自己做到清廉,自己没有嗜好,是可以的,但要求部下,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这就不行了,这就是“以治而乱”了
21 专权与嫉妒
晏子曰:臣专其君,谓之不忠;子专其父,谓之不孝;妻专其夫,谓之嫉妒。——反忠孝也。
一个高明的领导人,对于部下,不能只偏爱一人,偏听一个人的意见,也不专权任用一个人,凡事大家一起来,像古代车轮的支杆,一起都动,于是就不会有专君的现象了。
22 文武兼资论
明主鉴兹,必内修文德,外治武训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内修文德,外治武训”
23 人与牛的故事
不过有些时候,像子贡的不受金于府,也不可以公然做出来,不然就会收到廉而过洁的反效果。
24 匡衡论政风
这是说上位者的作风,就是政治风气的根本。
25 更上一层楼的道理
所以忠不得过职,而有所建议也不要超过职权的范围以外,不要干涉到别的事。这是过忠的反面。
26 京房的故事
所谓“先知者不祥”。有些人不想求先知,算命、看相、卜筮这些都是先知,能先知的人都不太好。
反经就是告诉我们,做任何一件事情,要注意到反面的结果,做人也好,做事也好,尤其是政治上,事先就需要注意到反面的流弊。
27 庄子的著作权被盗
如现代李宗吾的“厚黑学”,目的是教人不要厚脸皮,不要黑良心,殊不知看了“厚黑学”的人,却学会了厚黑,变成了厚黑的人,那就很糟了。《庄子》这部书也是这样。
所以《孙子兵法》上也说,作战时,敌人的装备越好,对我们越有利,因为一旦把敌人打垮了,装备也拿过来了,那么敌人就变成是替我们装备,所以“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28 田成子窃齐的故事
有人讲仁义,把仁义整理得非常好,可是旁边就另外有人,将他所整理的仁义大道偷走了。这是圣人道法的反作用。仁义道德礼智是好,但好东西给了坏的人,反用起来,正好将讲仁义道德礼智的人打倒。
29 圣盗同源
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耶?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相反地来看,即使做一个强盗头子,都要有仁义礼智信的修养,那么想要创番事业,做一个领导人,乃至一个工商界的领袖,也应该如此。倘使一个人非常自私,利益都归自己,损失都算别人的,则不会成功。
文化学问,真是一把刀,刀的本身不一定是坏东西,刀不一定是杀人的,还可以救人,医生动手术用的又何尝不是刀,而且还非用不可,刀的本身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执刀的人,刀是如此,文化、道德、学问也是如此,这是说仁义的反面。
中国的文化、古礼,当了皇帝的人,因为天下都是自己的,便忘记了自己而爱天下,当了诸侯,就爱自己国家以内的人民,当了大夫就只管自己职务以内的事,普通一般人,爱自己的家人,超过了范围,虽然是行仁义,也是侵害了别人的权力,所以你做错了。
以哲学的观点去看人性,人性实在是毫无价值的,骨肉之间感情非常好的,往往出在贫穷的家庭。一到有富贵权力的冲突,兄弟、姊妹、父子之间都发生问题,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所以仁爱要得分,施舍要得分,仗义疏财也要得分,智慧的行为也要得分,讲话也要得分,信也要得分,总而言之,做人做事,要晓得自己的本分,要晓得适可而止,这才算成熟了,否则就是幼稚。
懂了这个道理,就知道一切学问,一切思想,在于用得恰当不恰当,同样的思想,同样的学问,用的时间空间不恰当,就变成有害处。
法不能独立,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矣。
任何法律、思想、体制、政策、主义、法则、本身不能单独存在,靠人去运用,人用得好就存在,用得不好就亡掉。
同样一个东西,就看人的聪明智慧,怎样去运用,而得到天壤之别的结果。因此一个人,倒霉了不要怨天尤人,要靠自己的智慧去想办法翻身;所以任何思想,任何制度,不一定可靠,主要在于人的聪明智慧,在于能否善于运用。
30 苏秦的历史时代
历史并不一定重演,但原则是一样。
现在我们用人才,除了有才具,有学问,有思想,还非要有道德做基础不可,没有真正的道德做基础,则好头脑是很可怕的。
苏秦临死了,还会动脑筋,借人家的手替自己报仇,这就是搞谋略的人头脑的厉害。
这就是读书不要被书骗去了,仅了解文字,就不是真读书,我们读书是要吸收历史所告诉我们的经验,由这经验了解很多很多的事,尤其对于今日我们国家所处的这个世界局面,会有更深入的了解。
31 苏秦受到反教育
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
32 药不对症的言论
对外有强有力的武力支持,对内再讲求内政的修明,这时你讲道德,人家就都听你的了;如果对外的兵力不强,再讲道德也没有用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33 反复波澜的人世
这里就要注意了,推开军事哲学来说,任何历史,任何时代,战争的背后还是思想;权力的背后也是思想,政治的背后仍然是思想,不过许多思想家,虽然影响了整个时代,乃至影响后世千秋万载,在他本人当时是很可怜的。
人在这个世界上,势力、地位、金钱、富贵,这些都不能马虎的啊!不过,要知道一个人,在某一时期,财富名位权势,一点也没有用。真看通这点,才知道如何是人。
34 人才与时代历史
所谓“霸道”一词,并不是现代“不讲理就是霸道”的意思,当时的霸道并不是不讲理,仍旧非常讲理。以现代观念而言,国际之间的领导权,以武国或财力而称尊的,称之为霸或伯。不走礼乐道德政治的路线,走的是利害关系的路线。当然在利害关系当中,仍然还有他的道德标准,这就是霸道政治的时代。
35 牵涉到商鞅
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对于这种心理完全懂,于是就产生了“突变”与“渐变”的选择问题。渐变是温和的,突变是急进的。对于一个社会环境,或者团体,用哪一个方式来改变比较方便而容易接受,慢慢改变他的“不便”而为“便”的,就要靠自己的智慧。这也是讲苏秦、张仪这两个人的事迹,所应注意到的。
36 外才与内用
读古书固然要吸收历史的经验,但是不要被古人牵着鼻子走,尤其今天求学问,对今天的时事要格外留意,千万要把握住今古无分别的原则。
37 张仪的故事
正如隋炀帝吹的牛:“我本无心求富贵,谁知富贵逼人来。”这就看出一个人如果没有环境的刺激,反而容易堕落。
38 刺激的教育
由此我们看到,一个环境好的青年,有本事,可是懒,不肯动,非要刺激他到没有办法的时候,他才去干。
39 山梁雌雉 时哉!时哉!
人与人之间说话最难,尤其借言语沟通政治上的思想,就更为困难
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
任何一个时代,任何国家,人民所以不会打仗,所以不肯尽忠,不肯牺牲,是有他的原因的,主要由于领导的错误。
40 引用历史的经验
凡事挖根要彻底,不要留下祸根,但是对于与此事无关的部分,不要轻率地去伤害,伤害了就闯祸。
结果你秦国的决策不这样做,反而引军而退,打有限度的胜仗,跟荆人谈和了。结果,荆人又慢慢恢复了,强起来了,又变成了你秦国的敌人,所以第一个错误就犯下去,不能做联合国的盟主——成伯。
像杂民所居的这种地方,有时候专谈法治很难办的,他们往往讲义气,话说对路了,人作对了,他就听你的,如果全跟他谈法,不一定好办。
我们现在两副重担挑在身上,一面要维持自己传统文化的德业,政治的道德,人伦的道德,承先启后,这是一副担子。另一方面是要如何配合这个时代的迫切需要,而这个需要是讲利害的,但在利害之中,要灌输进去我们固有的道德文化思想,这就是我们今日的处境,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处境
41 长短纵横
我们如把《左传》、《国语》、《战国策》、《人物志》、《长短经》、《智囊补》,以及曾国藩的《冰鉴》等等,编成一套,都是属于纵横术的范围以内。
42 六种正臣的典范
夫人臣萌芽未动,形兆未现,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豫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
虚心尽意,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如此者,大臣也。
一个真正好的领导人,对待自己非常严格,这是很痛苦的事,自己如果克服不了自己,而想征服天下,是不可能的。
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行事,以厉主意。如此者,忠臣也。
当荣耀来的时候,高兴不要过头了,过头了就不好,花开得最好的时候,要见好便收,再欣赏下去,就萎落了。
做为一个大臣,发现领导人错了,当面给他下不去。虽然指出他的不对是应该的,但方法有问题,结果是自己在出风头而已。犹如和朋友在一起,在朋友犯错时,要在没有第三者在场时,私下告诉他,不能当别人的面前说出来,给他下不去。
依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赠遗,食饮节俭。如此者,贞臣也。
国家昏乱,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臣也。
圣臣、大臣、忠臣、智臣、贞臣、直臣这六种干部,叫做六正。
43 恕臣之道
天下事情,有时要改变是很难的。有时必须守正以逆众意,违反大众的意思而坚持正确的政策。
44 反派臣道的型态
一般人常引用曾国藩的话,社会风气的转变,在一两人的身上。但要知道这一两人不是你我
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于朝廷,如此者,谗臣也。
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显贵,如此者,贼臣也。
45 防邪之道
一个人真能修养到自己的心理、思想,不受环境的影响,不因空间、时间的变动而跟着变动,才称得上是第一等人。
这是高度的哲学和心理学,嫉妒是人与生俱有的劣根性。
逻辑学好了以后,非常会辩理,怎么样都说得对,死的可以说成活的,在理论上,逻辑上绝对通,但事实上不一定对。
赏罚基于私心,这一类,就是奸佞之人,不公正。
这就是权术,没有办法不如此做,要想事业成功,有时候也不能呆板地拘小节,问题在动机如何,他的动机绝不为私。
臣有和同以谐取,苟合以求进,可不虑之以祸乎?
其实只要我们把握了大原则,相信少数人,不伤任何人,爱护所有人,凡事但求心安就好了。
46 忠奸之辨
“民之多僻,无自立僻。”一般人当走到偏僻的狭路上去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把他立刻挽回的,泄冶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方法不对,白丢了一条命。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司马迁更进一步引申,古代所谓君子之人,“直而不挺”,像一棵树一样,世界上的树都弯下去,只有这棵树是直的,但这棵树也很危险,容易被人砍掉,所以虽然直的,但有时软一点而并不弯曲。自己站住。站住以后,在这种时代也是很难处的,不愿意跟大家一起浮沉,就显得特别,特别了就会吃亏,还要配合大家,但配合大家,和大家一样又不行。在“致曲则全”的原则下,必须保持着一贯的中心思想。所以真正直道而行的人,就“大直若诎”,看起来好像不会讲话。“道同委蛇”,作人的法则,好像太极拳一样,跟着混,而结果达成他的目的,这就是叔孙通的做法,结果他不但开创了汉朝四百年的制度,更影响了中国几千年的制度。
作人处世很难,跟着社会时代走,就违背了传统的道,违背了自己文化的精神,可是硬不跟着时代走,违背一般世俗的观念,本身就危险,至少这一辈子没有饭吃,会把自己饿死,这是事实。
我们中国历史上的祸乱,差不多都离不开外戚、宦官、藩镇三大原因。
一个人做事对自己的立场要认识清楚。
“居今之时,行古之道,殆矣!
也就是说,大丈夫成大功,立大业,处大事,有个远大的目标必须要完成的时候,有时就不能拘这些小节,小节只是个人应做的事。如为国家民族做更大的事,个人小节上顾不到,乃至挨别人的骂,也只好如此。
《孙子兵法》的思想来讲,不冷静地先求“谋攻”的关键,只是感情用事,以个人忿恨的私见,影响到作战的决策,头脑就昏了,心理上情绪的悲哀、怨恨,是军事学上的大忌讳。
一个有学问、有道德、有见解、有气派、有才具的贤者,固然把死看得很严重,但是所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并不像一般小人物一样,为了一点小事情,就气得上吊,这种人的心理,觉得没有办法再翻身了,走绝路了,心胸狭窄,所以才愿意去自杀,而怀抱大志的人,虽然不怕死,但还是要看死的价值如何,绝不轻易抛生的。
烈士殉名,夸者死权”的心理,只想自己如何建功立业为目标,而至于自己个人,受什么委屈都可以,绝对不轻易牺牲。
忠贞之士,对于应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事情上不怕死,对什么事情应该不轻言牺牲,他都有正确的自处之道,这需要大智慧、大勇气,并不是盲目的冲动。
管仲就说:人们认为我被打败了,关在牢里,变为囚犯是可耻的,我却不认为这是可耻的。我认为可耻的是,一个知识分子活了一辈子不能治平天下,对国家社会没有贡献。人们认为公子纠死了,我就应该跟他死,不跟他死就是可耻。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可耻的,而我认为我有大才,可以使一个国家称霸天下,所以在我认为可耻的,是有此大才而不能使威信布于天下,这才是真正的可耻。
所以说,器度很重要。而且人与人相处,器度大则人生过得很快活,何况中国的老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说一个人在穷困中,心里不忧不愁;在低贱的时候,没有地位,到处被人看不起,内心也不烦恼,不苦闷,这是知识分子的基本修养,淡泊于天命和平常,穷就穷,无所谓,而胸怀更伟大的理想,另具有长远的眼光。
能够对父母有感情,才能对朋友有感情,也才能对社会、对国家有感情,人的世界到底是感情的结合
一个领导人,应该深体人情,那么曹操应让靳允去救他的母亲才对。此所以曹操是曹操,刘备是刘备,他们两个的领导器度,绝对不同。
一部二十四史,几乎没有一个开国皇帝不杀功臣的,只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成为历史的美谈
《礼记》上说:“欲不可纵,志不可满。”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乱头养望,自称宏达”
以将领而论,白起并不是一个好将领。根据一员大将的修为,要懂得政治,懂得策略,要有长远的眼光,中国历代的第一流大将都是文武兼资的。
这就告诉我们,在军事上,乃至在工作上,最高的原则,还是诚信。不诚不信,最后终归失败
下编
1 前记
梁启超先生,治学有宗。亦以忧世感时,愤儒家之说,难济艰危,曾赋言以寄:“六鳌摇动海山倾,谁入沧溟斩巨鲸。括地无书思补著,倚天有剑欲长征。抗章北阙知无用,纳履南山恐不成。我欲青溪寻鬼谷,不论礼乐但论兵。”
长短术,或曰勾距术,亦称纵横术,皆阴谋也。阴者,暗也,险也,柔也。故为道之所忌,不得已而用之。“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伤命。”若无深厚之道德以为基,苟用之,未有不自损者也。故苏秦陨身,陈平绝后。史迹昭昭,因果不昧,可不慎哉!
以正理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倘能以德为基,具出尘之胸襟而致力乎入世之事业,因时顺易,功德岂可限量哉!
2 素书六章
老子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以道体为因,以德为用为果,接物以仁,处事以义,待人以礼。此万古之常经,权略之根本。
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
德者,得也。使人各有所得,而非占为己有,方能尽情万物,使各得所需,各得其位,此为大功德,亦谋略之大用也。
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
赵蕤之论人也: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拥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
行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信可以守约,廉可使分财。此人之豪也。
重义则轻财,轻财必重义,此事理之必然也
立身不可不修道德,应事不可不具权谋。
功名成于德业,事功应乎初心。
酒以乱性误事,色足败德伤身。
俭为立身之本,谦为众德之基。仁者必世而后兴,所以恭俭谦让,积其德也。
谋深计远,所以久安而无穷也。
揆度以行,事必成。谋而后动,功必竟。
莫大之祸,起于须臾之不忍,故谚云: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殃。
《易》有言:“无其实而喜其名者削,无其德而望其福者约,无功而受其禄者辱。”
修百善自能邀百福,竭千虑自必致千祥。故谚有云:“为善最乐。”
诚能通神,诚能感物。宋、明诸大儒,多终生究此一字。子思著《中庸》更以“诚”可以与天地参。
能体物,则能察其微,而后通人情,明事故也。
人心不足,欲海难填。故释氏以有求皆苦,儒门谓无欲则刚。
大厦千间,夜眠七尺,珍馐百味,不过一饱。故曰:知止不殆,知足常乐。
贪心一起,智便幽昏,见利苟得,未有不殉于物者也
自满者败,自恃者孤。故清人句云:“水惟善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极天。”
无报人之心,见疑则愚。有报人之心,见疑则危。反之亦是,任则不疑,疑即不任。
无取于民者,取民者也。无取于国者,取国者也。无取于天下,取天下者也。故老子云:“夫惟不私,故能成其私。”是故以私而动必败。
水太清无鱼,人太明无福。故明之者必也明于内,而憨于外,此领导之要也。
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
有过不知之谓蔽,知而不改之谓愎。
迷于欲者,欲伐其性。迷于物者,物伐其志。迷于己者,增其过,败其事。
行在言先,权我祸人。言而未行,权人祸我。况复空言耳。
令与心乖违,其事必废而不果。
内养不足,则怒而无威。内善既充,不怒而威。
任而不专,或任而不信,未有不败覆危亡也。
昔所敬者,而今慢之,乃其意已怠,其志已堕。
貌合而心异,其势必孤,其力必散,其事必败。故俗语云:“三人同心,其利断金。”
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故上下之道,上守之以礼,则下尽之以忠。
名者,人爵也。名不胜质,得之不祥。
孔子云:子帅以正,孰敢不正。故领导之术,在其身正。朋友之道,在克己以宽人。
忘大功而录小过,领导之大忌也。
上下离心,内外异志,致群情阻塞,举措失宜,未有不沦亡也。
功不欲归下,行赏而色吝,则所属离心。
既迎忽拒,是弃旧情而结新怨也。
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
贵而忘贱,安而忘危。此皆骄淫佚崩,不可久享也。
欲成非常之事功,必具非常之器度也。
用人不正,其事必危。故孔子有言:为政在人。
用人适志,强之者不可久。
历代之乱,曰宦官,曰外戚,曰藩镇,曰外患。虽云四,其实一,皆任官不当也。故国之设官,所以理事也,官不称职,其政必乱。
不仁者,不可以长处约,不可以爱人。其行事也,图险以侥幸。
阴计者,皆出其不意。其计既泄,则明暗易形,强弱易势,未有不败者也。
厚敛则民穷,民穷则国凋,故曰:“穷天下者,天下仇之;危天下者,天下灾之。”
闻善忽略、记过不忘者暴。
牧人以德者集,绳人以刑者散。
小功不赏,则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则大怨必生。
赏不服人,罚不甘心者叛。赏及无功,罚及无罪者酷。
夫人主(领导者)之通病有三,曰好谀、好货、好色。尤以好谀,明主不免。故重禄不谏,畏罪不言,此亡国之风也。
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
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预定谋。饥在贱农,寒在惰织。
安在得人,危在失士。富在迎来,贫在弃时。
夫御下之道,曰恩曰礼,曰信曰任。
爱人深者求贤急,乐得贤者养人厚。
国将霸者士皆归,邦将亡者贤先避。
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兽不居。
弃玉抱石者盲。羊质虎皮者饰。衣不举领者倒。走不视地者颠。
柱弱者屋坏,辅弱者国倾。
与覆车同轨者倾,与亡国同辙者灭。见已失者慎将失,恶其迹者预避之。
祸福同源,吉凶相依。惟居高思危,处逸思劳,满思溢,盈思亏,常自惕励,所以转祸为福,常安而久存也。
务善策者无恶事,无远虑者有近忧。
同志相得,同仁相忧,同智相谋,同恶相党,同爱相求,同美相妒,同贵相害,同利相忌,同类相依,同义相亲,同难相济,同道相成,同艺相窥,同巧相胜。此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
故凡居上位者,宜严己而宽人,正己以化人。身正则不令而行,身不正虽令不从,以德怀人则顺,以力取人则逆。顺其势则行,逆其理则冲;行则理,冲则乱。故孔子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此为政领之大要也。
3 太公兵法
“以饵取鱼,鱼可杀,以禄取人,人可竭”。
军谶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人之所攻。”
军谶曰:“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
仁义之人不可使掌财,以其仗义则轻财,至公私不分也。
故本书三略,上略乃应太平世而作,中下二略乃因衰世而作也。故上略之势,以经治国。中略之势,识人才,明权变。下略之势,设道德之防,察安危之兆,明忠奸之辨,行权霸之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