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导航

无穷的开始

#书名

视觉笔记

|600

内容提要

“解释”在宇宙中有着基础性的地位。解释的范围和造成改变的能力是无穷无尽的。

被好解释改变的世界观(代序)

一条关于这个世界的终极定律:它永远在变,没有尽头。当人类终于开始自由探索并相互学习、相互借鉴之后,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好像一束从手电筒中射出去的光,从此开始了一段没有终点的旅程。

多伊奇用很多事实证明,地球环境其实非常严苛,并不适合人类生存,我们运用自己的智慧将其改造成了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所以我们根本不必敬畏大自然。当然了,保护大自然还是必要的,两者不矛盾。

他写这本书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想提出一个全新的科学哲学理论,而是试图找到一个万有理论,用来解释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

“寻求好解释”才是人类社会进步的终极动力,而这个过程需要具备两个必要条件,一个是创造力,另一个是接受批评,两者缺一不可。

无数案例证明,真正有营养的阅读都是困难的,如果你能克服这些困难,那么你将会获得无与伦比的收获,因为你的世界观将被一些更好的解释所改变。

引言

进步,既要快得足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又要稳定得足以持续很多代人的时间,这样的进步在我们这个物种的历史上只发生过一次。

每当进步产生,总会有一些有影响的学者出来否认这些进步,断言它们不是真正的进步,否认它值得拥有,甚至否认进步的概念是有意义的。

所有的进步,无论是理论上的还是实践上的,都来自人类的一种活动:寻求我称之为好解释的东西

第1章 解释的延伸

这一切的背后是一种理念,如此简单,如此美丽,以至于当我们在十年、一个世纪或一千年后领悟它时,全都会互相说,哪里还会有其他可能呢?

恒星由嬗变所释放的核能驱动,嬗变是一种化学元素转变成另一种化学元素的过程,在恒星里主要是由氢转化成氦。

事实上,科学理论并不是“推演”而来的。我们并非从自然中读到它们,更不是自然把它们写到我们的头脑里。它们就是一些猜想——大胆的推测。人的头脑对现有观点进行重组、合并、修改和增添,希望在原有基础上做出改进,从而创造出理论。我们出生时并不是“白纸”,而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期望和意向,以及通过思考和经验对其做出改进的先天能力。经验对于科学研究的确是必不可少的,但它的作用却同经验主义者所说的大相径庭。它不是推演出理论的源泉,其主要作用是用于挑选已经提出的猜想,这就是从“从经验中学习”的意义所在。

因为如果人不能依据经验进行预测,当然也不能做出解释。发现一种新的解释,本质上是一种创造性的行为。

易谬主义的逻辑是,人不仅要试图修正过去的错误观念,还希望在未来能发现那些迄今还没有人质疑或认为有问题的错误观念,并且改变它们。因此,易谬主义(不仅仅是拒绝权威)是知识开启无限增长之路的关键——无穷的开始。

我们怎样去了解?如果我们所有的理论都来自自身,是我们头脑中的猜测,并且只能通过经验来亲自检验,它们怎么可能包含如此广泛而准确的知识,描述着我们从未经历过的现实?

可检验性作为科学方法的决定性特征,现已被普遍接受。波普尔将其称为科学与非科学之间的“分界标准”。

为人们所熟知并且无异议的知识是背景知识。如果某个预测理论的解释性内容仅由背景知识构成,该理论就是一条经验法则。由于我们通常把背景知识当作理所当然,经验法则看起来可能像是不带解释性的预测,但这永远只是错觉。

实验检验的本质是,对问题至少有两套看上去可行的理论,它们做出互相矛盾的预测,可通过实验来甄别。正如互相矛盾的预测是进行实验和观察的理由,在更广泛的意义上,互相矛盾的观点是进行所有理性思考和探索的理由。

我认为,就此而言,通往科学——或哲学的路只有一条:遇到一个问题,看到它的美并且爱上它;同它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除非你遇到另一个更让人着迷的问题,或者找到答案,你确实应当去找。但即使真的找到答案,你可能会惊喜地发现一个由迷人但可能很麻烦的子问题组成的大家庭……

如果人拥有错误观念,与预期矛盾的观察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促使他做出进一步的猜想,但在他拥有更好的观念之前,再多的观察也无法纠正错误观念。相反,如果人有了正确的观念,就算数据里充满错误,也可以对现象做出解释。

然而,在许多世纪的历程中,神话被修改或被其他神话所取代,新神话却从来都没能更接近事实真相。为什么呢?

这些神话容易被改写的原因是,它们的细节与现象本身的细节根本没有关系

追求好解释所带来的价值观,包括容忍异见、对变化持开放态度、怀疑教条主义和权威,以及从个人和整个文化的角度都渴求进步,催生了一整套政治、道德、经济和思想文化,大致就是现在被称为“西方”的那一部分。

这是一个好解释——很难改变,因为所有的细节有实际作用。

只有在一个理论是好解释——很难改变——的时候,它是否可检验才有意义。坏解释不管是否可检验,都一样无用。

这就是一个好解释给你带来的:让你更难欺骗自己。

理论从它在大脑中有限的起源之地——这个大脑只受到一颗行星上一个半球的一小片区域里零碎证据的影响——延伸到了无穷。解释的这种延伸是“无穷的开始”的另一个含义。它是部分理论的一种能力,即这些理论可以解决的问题超出了它们被提出来用于解决的问题的范围。

解释对我们很重要:我们需要解释才能生存。

理论的真正源头是猜想,知识的真正源头是随批评而修改的猜想。

第2章 更接近现实

从内部的复杂性和人类思想的延伸范围而言,人类的大脑也是难以置信地巨大。

因为宇宙很大而觉得自己无足轻重,这个逻辑就相当于因为自己不是一头或一群奶牛而感觉不对。宇宙不是用来把我们比下去的,它是我们的家,我们的资源。宇宙越大越好。

计算机下棋不用脑子,只是穷尽力量去计算所有可能的走法带来的后果;人类执行看上去相同的功能时,用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途径:富有创意和乐趣的思考。

人是多么容易、多么彻底地被误导啊!

在自然界里,仅凭人类感官能察觉的东西太少了。大多数事物要么发生得太快或太慢,要么太大、太小或太遥远,要么隐藏在不透明的障碍背后,要么机制与影响我们进化的准则相差太大。但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可以借助观察仪器使这些现象变得可以觉察。

每多一层这种物理隔离,就需要更高层次的理论,以将感知结果与现实联系起来。

我们对远离日常经验的现象了解得越深,解释链就越长,每个新增的环节都需要更多的理论。

现在他们的眼睛注视着触手可及的人造物体,但他们的思想专注于许多光年外的陌生实体和过程。

我们对什么东西都不是直接观察的。所有的观察都是理论负载的。同样地,每当我们犯错,它都是对某种事物的解释里的错误。

第3章 思想的火花

对于超出日常生活经验的现实,大部分的古代描述不仅是错误的,而且有着一个与现代描述截然不同的特征:它们是以人类为中心的。

一个值得注意的例外是几何学本身,特别是由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开发出来的系统。它那涉及点与线等非人格实体的优美公理和推理方式,后来激发了许多启蒙运动先驱的灵感。

但这种以人类为中心的方法从来不曾对人类事务以外的东西给出过什么好解释。对整个物质世界而言,它是个非常错误的想法。

把一个人自己的癖好、所熟悉的环境或个人观察(例如夜空的旋转)当作正在观察的事物的客观属性,把经验法则(例如预测每天的日出)当作普遍规律,这样的错误是非常容易犯的。我把这类错误称为狭隘主义。

人在宇宙万物中是重要的;
地球生物圈不适合支持人类生活。

寒冷,黑暗,空旷。这种荒凉得难以想象的环境,正是宇宙的典型模样——它从另外一个衡量尺度上表明,在简单的物理意义上,地球和它的化学渣滓是多么地非典型。

今天,地球的“人类生命支持系统”的全部能力,几乎都不是为我们提供的,而是由我们利用创造新知识的能力提供的。

人类是生物圈的一部分,他们所谓的不道德行为与所有其他物种在好年景的行为完全相同——除了一点:只有人类在试图减轻他们的这种反应对子孙后代和其他物种的影响。

这是平庸原则的一个惊人——并且自相矛盾的——结果:它认为,人类所有的能力,包括创造新解释这样与众不同的能力,都必然是狭隘的。特别地,它意味着科学的进步无法超越由人类大脑的生物学界定的特定极限。我们必须预料到,或迟或早都会达到这个极限。在此之后,世界就不再有意义了(或说看上去是这样)。

平庸原则和宇宙飞船地球号的比喻就这样殊途同归了。它们都包含这样一个概念:一个微小的、对人类友好的泡泡,镶嵌在陌生而不合作的宇宙中。宇宙飞船地球号的比喻所说的泡泡是实体,指生物圈。平庸原则所说的泡泡主要是概念上的,标志着人类理解世界的能力极限。

一个不在乎人类成见的有序宇宙,里面的所有事物都有解释,虽然我们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发现解释,这样一个宇宙更加美丽、更加精彩。

任何认为世界不可解释的假设都只会带来极坏的解释,因为一个不可解释的宇宙将与一个“用变幻莫测的即兴魔术粉饰装点”的宇宙无法区分

平庸原则和宇宙飞船地球号的比喻,在有关延伸的主张上是共通的:它们都认为,人类独特的存在方式——即解决问题、创造知识、改造周围世界的方式——的延伸是有边界的。

所有脊椎动物的眼睛都充满液态水,而水在同温层的温度下会结冰,在真空中会沸腾。

能够创造和运用解释性知识,使人获得了一种改变自然的能力,这种能力不像其他所有的适应性那样从根本上受狭隘因素限制,而仅受普遍规律限制。这就是解释性理论——以及人在宇宙层面上的重要性,接下来我把人定义为能够创造解释性知识的实体。

技术越先进,灵感和自动化之间的距离就越短。

人类和其他物种之间的差异,在于人类所运用的知识类型(解释性知识而不是经验法则)以及创造知识的方法(猜想和批评的传统,而不是基因的变异和选择)。

人类唯一特别重要的事物(不管是在宇宙万物之中,还是按任何其他理性的人类标尺),是我们创造新解释的能力,这一点与其他所有人相同。

人类的延伸范围本质上与解释性知识本身的延伸范围相同。如果在一个环境中可以创造出一条没有尽头的解释性知识流,它就处在人类的延伸范围之内。

除了物质和能量,还有另外一个基本要求,即证据:用于检验科学理论的信息。

一个环境要成为永无止境的知识创造的舞台,需要的东西只有物质、能量和证据。

我不认为在未来的一千多年中人类还能生存,除非我们散布到太空里去。有太多的意外可能降临到一颗孤单行星上的生命头上。但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们会到别的星星上去。

伊甸园的神话里还有一个错误观念:所谓毫无问题的状态,生活起来将是很好的。有些神学家否认这一点,我赞成他们的意见:毫无问题是一种没有创造性思维的状态,它的另一个名字是死亡。

这条真理就是,对人类而言“问题是不可避免的”。

宇宙中所有的人,一旦懂得足够多、可以把自己从狭隘的障碍中解放出来,就在本质上面临着相同的机会。

在整个宇宙中,知识友好是一条原则,没有例外。这个意思是,对拥有相关知识的人友好,不拥有相关知识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知识在宇宙中是一种重要现象,因为要进行任何天体物理学预测,几乎都必须就所讨论的现象附近是否会存在哪些特定类型的知识表明立场。因此,所有关于现实世界情况的解释都要提到知识和人,哪怕只是隐含地提到。

几乎所有可能的物理现象的解释,都与怎样运用知识来实现这些现象有关

它不仅仅是一个表面图像(尽管其中确实包含这么一个图像),而是一个解释性理论,体现了同样的数学关系和因果结构。这就是科学知识。

非解释性的系统无法跨越解释性假说能够跨越的鸿沟,去处理从未体验过的证据或并不存在的现象。

人类、人和知识不仅在客观上重要:它们是迄今自然界最重要的现象,是唯一有着如下特性的事物——不理解所有根本重要的事物就无法理解其行为。

人是宇宙万物中最重要的实体。人并非由环境“支持”,而是通过创造知识来自我支持。一旦人有了合适的知识(实质上就是启蒙运动的知识),就可以触发无限的进步。

第4章 创造

对人类知识来说,变种是通过猜想产生的,选择则通过批评和实验进行。

一旦它们在合适环境中在物理上体现出来,就倾向于使自己保持这种状态。这样的信息——我称之为知识——是很难产生的,除非通过进化或思想的纠错过程。

神创论的核心缺陷是,对于适应性的知识怎样才能被创造出来,其解释要么缺失,要么超自然或不合逻辑。这一缺陷也是启蒙运动之前有关人类知识的权威观点的核心缺陷。

自然发生指的是生物体并非作为其他生物体的后代而诞生,而完全从非生物的前体中产生

因为手表不仅能实现某种目的,它还适应这一目的

如果我们用“终极设计者”来替换上面佩利的话里的“手表”,就会迫使佩利“(无可避免地)推断……终极设计者必定有一个制造者”。由于这自相矛盾,经过佩利完善的设计论排除了终极设计者的存在。

拉马克主义。其核心主张是,生物体在其一生中获得的改进可以遗传给后代。

但真相永远是,知识必须先假设再检验。这正是达尔文理论所说的:首先,随机突变发生(它们并不考虑要解决什么问题),然后自然选择把那些不太擅长重现在子孙后代身上的基因变种剔除掉。

一个最佳适应的物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进化成一个不管从哪方面衡量都不那么“繁荣”的物种。

进化也不会促进基因的“福利”:它并不是让基因适应以较大数量生存,甚至根本不是让基因适应生存,而仅仅是让基因适应通过压倒与其竞争的基因来在群体中传播,尤其是压倒那些与它们略有差异的变种。

但基因适应的是什么,也就是说它们在哪方面比自身几乎所有的变种做得更好,与物种、个体甚至基因自身的长期生存并无关系,仅仅是让自身比竞争对手复制得更多。

新达尔文主义在根本层面上并不涉及生物。它的基础理念是复制因子[插图](任何会导致自身复制的事物)。

对于新达尔文主义进化论的核心主张,最常见的表述是:一个会发生变异(例如通过不准确的复制发生)的复制因子群体,将被那些能比对手更好地复制自身的变种所掌控。

解释性理论最重要的变异来源是创造性。

人类的知识和生物适应性都是抽象的复制因子,这种信息形式一旦体现在合适的物理系统之中就倾向于保持不变,其大多数变种不会这样。

物理学家布兰登·卡特在1974年计算发现,如果带电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强度小上百分之几,行星就无法形成,宇宙中仅有的凝聚态天体将是恒星;如果大上百分之几,恒星就永远不会爆发,恒星外部就不会有氢和氦以外的元素存在。不管哪种情况,都不会有复杂的化学反应,想必也就不会有生命。

在任何情形下,因为现行的科学解释有瑕疵或欠缺就赞成超自然解释,都纯属错误。

我们宇宙中的物理常数只是勉强能够产生天体物理学家,那么这样的事只发生过一次也就不奇怪,因为它在同一个宇宙里独立地发生两次的概率低到接近于零。

问题并不在于世界复杂到我们没有办法理解它为什么看起来是这样,而在于世界简单到我们还未能理解它。但这一点只有在事后才是显而易见的。

生物适应性的进化与人类知识的创造有着深远的相似之处,但也存在重大差异。主要的相似之处是:基因和思想观念都是复制因子,知识和适应性都很难改变。主要差异是:人类知识可以是解释性的,并有着广阔的延伸范围;适应性不具备解释性,延伸范围很少超出它进化时所处的环境。

第5章 抽象的现实

如果我们在相关领域里的最好解释涉及某个实体,我们就必须认为该实体确实存在。

所有的高层次现象都是准自备的,接近于完备。在更高的、准自备的层次上变得可解释,称为突现。

要理解水在宇宙万物中的作用,也不需要了解它的绝大多数微观细节,因为几乎所有这类细节都是狭隘的。

高层次物理量的行为,仅由其低层次成分的行为组成,后者的大部分细节被忽略。这曾导致一种广为传播的、关于突现和解释的错误观念,称为还原论。

人们还不知道怎样从对单个原子的简单描述中推导出热力学第二定律,也不知道能不能推导出来。

情况有可能是这样的:所有存在的高层次解释加在一起,就蕴涵了所有的低层次解释,反之亦然。或者可能是一些低层次解释、一些中间层次解释和一些高层次解释,加在一起就蕴涵了所有的解释。我猜应该是这样的。

在一个物理规律不允许检验者存在的世界里,规律也将禁止自身被检验

突现是另一种无穷的开始:所有的知识创造都依赖于突现现象,并且实质上包含突现现象。

爱因斯坦所说,“对任何物理理论来说,指明通往一种更复杂理论的道路,自己作为后者的一种极限情况继续存在,再没有比这更公平的命运了

指引科学家找到好解释的中间解释完全不需要站得住脚,对一般的创造性思维也是如此。这是解释性思想能够摆脱狭隘而生物进化和经验法则做不到这一点的根本原因。

对同一现象有着不同突现层次上的多个解释,其中并无矛盾。

我们关于抽象概念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这一点并不神秘:与我们所有的知识一样,它来自猜想、批评和对好解释的追求。

经验只会通过使已存在的观念发生冲突来提出问题。它当然不会提出理论。

“不能从事物是怎样推导出应该怎样做”(启蒙运动哲学家大卫·休谟的话)。这意味着,不能从事实知识推导出道德理论。

知识增长不是由追求确证信念的方法组成,而由寻求好解释组成

美、对与错、素性、无限集——它们都是客观存在的,但不是有形地存在。

思想观念延伸到抽象概念的世界,是观念所包含的知识的一个属性,而不是碰巧想到这个观念的头脑的属性。一个理论可能有无穷大的延伸范围,就算提出理论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还原论和整体论都是错误的。在现实中,各种解释不会组成以最低层次为最基本解释的等级体系。相反,任何层次的突现解释都可能是基本的。抽象的实体是真实的,并且在产生物理现象的过程中发挥作用。因果关系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抽象概念。

第6章 向通用性跳转

系统为了适应某个狭隘目标而作的一个微小改变,刚好也使系统变得通用。这就是向通用性跳转。

知识是这样一种信息,它在合适的环境里在物理上具象化时,倾向于使自身保持这种状态。

如果没有纠错,所有的信息处理乃至所有的知识创造都必定是有限的。纠错是无穷的开始。

物理规律决定了,任何物理对象(包括任何其他计算机)的行为,都能由一台通用数字计算机以任何想要的精度进行模拟。这不过是一个用足够精细的离散变量网格来对连续变量进行近似的问题。

所有的知识增长都是通过渐进的改进实现的,但在许多领域里有一个节点,知识或技术系统一项渐进的改进在此时会导致延伸范围突然扩大,使系统成为相关领域的一个通用系统。

第7章 人工创造力

感受性既不可描述,也不可预测,它是一个独特的性质,会让任何有科学世界观的人深感困扰

如果你不能编出程序来实现它,那就是没有理解它。

谁创造了它们里面的知识?如果是设计者创造了这些知识,那这个程序就不是人工智能。如果是程序自己创造了知识,那它就是人工智能。

越来越擅长假装思考,与越来越接近于能够思考,并不是一回事。

图灵测试的概念使我们认为,如果给Eliza程序提供足够多的标准答复模板,它将自动创造出知识;人工进化使我们认为,如果有了变异和选择,(适应性的)进化将自动发生。但两者都未必如此。两种情况下都存在另一种可能,即程序运行的过程不会创造任何知识,只有程序员开发它的过程才创造知识。

(通用)人工智能领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因为在其核心里有一个悬而未决的哲学问题:我们还不了解创造性如何运作。

第8章 无穷的窗口

道金斯所说的“基于个人怀疑的论证”并不是论证,只是一种喜爱狭隘误解胜过普遍真理的偏好。

微积分是一种用数量无限多的无穷小量来分析连续变化的技巧。

对任何事物的最好解释终究都要涉及通用性,也就要涉及无穷。解释的延伸不应受到许可的限制。

每个房间都处在无穷的开始。这也是无界限的知识增长所具有的属性之一:我们只是刚刚触及皮毛,而且会永远这样。

在对自然数的无限集进行比较时,概然或非概然、罕见或常见、典型或非典型之类的属性毫无意义。

大脑是物理对象,思考是物理规律允许的计算。

数学命题的真假确实与物理无关,但这样一个命题的证明却完全是物理问题。不存在抽象的证明,正如不存在抽象的了解。数学真理是绝对必要并且超验的,但所有的知识都由物理过程产生,其适用范围和局限性受自然规律制约。

数学家首先理解了某种存在疑问的抽象事物,然后利用这些理解去猜想怎样证明有关这些抽象事物的正确命题,然后再证明它们。

第9章 乐观主义

可能性在未来世界里是无限的。当我说“保持乐观是我们的责任时,”不仅包括未来世界的开放性,也包括我们所做的一切对未来世界的贡献:我们全要对未来世界里有些什么而负责。因此,我们的职责不是预言邪恶,而是为更美好的世界而战斗。

文明的未来是不可知的,因为影响它的知识尚未创造出来。因此,我们连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它们的可能性。

观察是理论负载的。仅凭一个实验上的奇怪现象,我们无法预测它的最终解释将仅仅是纠正一个不重要的狭隘假设还是对整个学科进行革新。我们只有在从新解释的角度看待它之后,才能弄清这一点。

政治家温斯顿·丘吉尔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但他对文明的未来展望以及身为一名战时领袖的特定预期都是异常积极的。经济学家托马斯·马尔萨斯则相反,他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厄运先知(下面会详谈),但据说他是一个安详又快乐的家伙,经常在饭桌上让同伴开怀大笑。

任何创新所产生的危害,只要不会摧毁知识的增长,就始终是有限的,其好处却可能是无限的。

几乎所有这些文明本来都有可能避免那些摧毁它们的灾难,只要他们拥有一点儿额外的知识,诸如更先进的农业或军事技术、更好的卫生知识、更好的政治或经济制度。极少有(假如有的话)文明能够靠着对创新持更谨慎的态度来幸存下去。事实上,大多数被毁灭的文明都热情地实施了预防性原则。

要取得进步只有一种方法:猜想和批评。唯一能允许持续进步的道德价值观,就是启蒙运动开始发现的客观价值。

当我们回头看那些失败的文明时,可以看到它们的知识是那么少,技术是那么薄弱,对世界的解释是那么零碎而且充满错误,以至于它们对于创新和进步谨慎得有悖常理,好比希望在航行时蒙住眼睛会有助于通过危险水域。

在任何时刻,我们最好的知识里同时包含真理和误解,对其中一种进行悲观主义的预言,就必定是对另外一种进行乐观主义的预言。

他们都任由自己被有关人类情形的一个不可避免的事实所误导,那就是我们还不知道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

因此,我建议把知识来源的问题换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我们希望能怎样去检测和消除错误?”
——波普尔:《没有权威的知识》(1960)

归纳法、工具主义甚至拉马克主义都犯同样的错误:它们都希望有无需解释的进步。他们希望知识能基本无误地强行创造出来,而不是通过变异和选择的过程来创造出来,该过程能产生一条连续的错误流并纠正错误。

对政府体系的评价依据不应该是它们选择和任命好统治者、实施好政策的能力,而是它们把现有的坏统治者免职、把现有的坏政策废除的能力。

乐观主义原则所有的恶是知识不足造成的。

如果能取得进步,有些机遇和发现将是事先难以想象的。除非人对这些难以想象的可能性保持开放并做好准备,否则就不能取得进步。

乐观主义蕴涵着实现知识增长以及使创造知识的文明得以存续所需的所有其他必要条件,也就是无穷的开始。

在评论一个文明的乐观主义时,这个文明渴望什么应当比它已经成功地做到了什么更加重要。

不要把讨论看成行动之路上的绊脚石,我们认为讨论完全是任何明智行动必不可少的预备程序。——伯里克利:《祭文》,公元前431年

悲观主义文明因为他们的孩子遵守适当的行为模式而感到自豪,并对每一个真实或想象的新奇事物发出悲叹。

美第奇家族很快就开始推广“人文主义”的新哲学,它认为知识的价值高于教条,认为思想独立、好奇心、高雅品位和友谊等美德的价值高于虔诚和谦卑。

乐观主义原则——所有的恶都是知识不足造成的。

乐观主义的文明是开放的,它不害怕创新,以批评的传统为基础。它的体系不断改善,这些体系所实现的知识中最重要的,就是怎样检测和消除错误的知识。

第10章 苏格拉底的梦

我们还有一种风尚,就是倾听任何向我们提出诚实的批评、想让我们自愿改变想法的人的意见。因为我们想做正确的事。

被维护免受批评的知识永远无法得到改进!

不管什么情况,重要的是你在自己的头脑里对这些事实以及相关观察和建议创造出的解释。

如果论点本身有说服力,我不需要信任它的来源。也没有办法运用任何来源,除非有了有说服力的论点。

一切知识的来源都与梦的来源一样,在我们自己的头脑里?

大多数猜想都不是新知识。虽然猜想是一切知识的起源,它也可能是错误的来源,因此,一种思想观念被猜想出来之后经历了什么,是至关重要的。

这一切都来自内心,通过猜想和批评。

我自己,那个我称之为“我”的思考者,根本没有关于物理世界的直接知识,只能通过偶然扑到我眼睛上的闪烁和阴影以及其他感觉来获取深奥的暗示?还有,我体验到的现实只不过是一个清醒的梦,由源自我内心的猜想组成

正如他们通过纪律和谨慎的传统减轻了嗜血的破坏性,我们也通过美德、宽容和自由的传统减轻了民主的破坏性。

在现实中,新思想的交流——就算是方向这种平常小事——取决于沟通者和接收者双方的猜想,本质上是容易出错的。

将不同领域汇聚到一起的道路,就是向真理汇聚的道路。

第11章 多重宇宙

我们日常尺度上认为的真空,甚至原子尺度的真空,都不是真的空无一物,而是充满了称为“量子场”的结构实体。

已知现象中只有一种能够在出现之后产生不随距离而衰减的效应,那就是特定类型知识的创造,也就是无穷的开始。事实上,知识可以自行对准一个目标,在穿越广阔距离的过程中几乎不造成任何影响,然后彻底改造目标。

第12章 一位物理学家的坏哲学史以及对坏科学的若干意见

每当一个测量得以进行,除了一个历史之外,所有历史都不复存在。存留下来的历史是随机选择的,每个可能的结果出现的概率,等于出现该结果的所有历史的总量度。

“坏哲学”指不仅本身错误还主动阻止其他知识增长的哲学。

坏哲学也始终存在。例如,大人总是对小孩说“因为是我说的”。虽然这句话并非总是被当作一种哲学立场,但值得当作哲学立场来分析一下,因为这简单的几个字包含了假且坏的哲学的许多主题。第一,它是一个坏解释的绝佳例子:它可以用来“解释”任何事物。第二,这句话成为坏解释的原因之一是,它只强调问题的形式而不管实质:关注话是谁说的,而不是他们说了什么内容。这与追求真理背道而驰。第三,它把一个对真正解释(为什么这些事情是这样的?)的索求重新诠释成对确证(是什么让你有权断言事情是这样的?)的索求,后者是一种确证信念的妄想。第四,它混淆了不存在的思想权威与人类权威(权力),后者是坏的政治哲学经常走的一条路。第五,它通过这种方式要求免受正常的批评。

只要科学家们允许自己停止要求好解释,只考虑预测是否准确,他们容易自我欺骗。

第13章 选择

决策的核心是创造新的选项,摒弃或修改现有选项。

民主决策的实质不在于系统在选举过程中做出的选择,而在于在历次选举之间创造出的思想观念。有许多体制的功能是允许对这样的思想观念进行创造、检验、修改和舍弃,选举只是其中之一。

进步需要的是把经不起批评的观念排除掉,防止它们被巩固,并促进新观念的创造。

把选择和决策过程想象成按照固定公式在现有选项中进行选择,是一种错误的做法。这忽略了决策的最重要元素,即创造新的选项。

第14章 花儿为什么美丽

人没有办法从科学理论中推导出道德准则,同样也不能推导出审美价值。但这并不妨碍审美真理通过解释与物理事实连接在一起,就像道德真理一样。

美有一个可能的工具性目的,就是吸引。

在生物协同进化期间,就像在艺术史中一样,标准在演变,而且满足这些标准的手段也一起在演变。

这与科学和数学之间的差异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诗歌与数学或物理有着同一种属性,那就是它们都开发了一套与普通语言不同的语言,用来有效地描述一些用普通语言描述起来效率非常低的事物。它们做到这一点的途径都是构建普通语言的变种。要理解科学和艺术,必须先理解这些变种。

第15章 文化的进化

文化是一整套思想观念,这些观念导致持有它们的人以特定方式行事。

在一个悠久的文化里,人们的行为部分由迅速消亡的新观念决定,部分由长寿谜米决定,后者是连续多次精确复制的特殊观念。

生物进化中的竞争并不是物种之间的竞争,而是同一物种内部的基因变种之间的竞争。

在大脑内部的某些地方,盲目的变异和选择积累起来,成为更高突现层次上的创造性思维。

一个观念要想成为一个谜米,它必须包含相当复杂的知识,内容是如何导致人们至少做两件独立的事情:忠实透彻地理解谜米,并且实践它。

静态社会永远有着把孩子培养得丧失创造力和批评力的传统。这能保证大多数有可能改变社会的新思想根本就不会产生。

第16章 创造力进化

在我们的行星上进化出来的无数生物适应性中,只有创造力能够产生科学或数学知识、艺术或哲学。

把我们与其他物种在极大程度上区分开来的,正是人类用来改进思想观念的创造性。

它拥有了谜米的声音,但不曾拥有谜米的含义。而含义——即知识——才是复制因子。

在这种情况下,学生复制了谜米的含义(也就是它的全部内容),而根本没有模仿任何动作。就像我说的那样,模仿不是人类谜米复制的核心。

人类不去模仿行为,而试图去解释行为——去理解导致行为的想法,这是人类解释世界的一般目标中的一个特例。

复制人类谜米的是创造力;创造力在进化的过程中被用于复制谜米。换句话说,它被用来获取已存在的知识,而不是创造新知识。但完成这两件事的机制是同一个,因此,通过获得完成前一件事的能力,我们自动拥有了完成后一件事的能力。这是延伸的一个重要例证,造就了几乎所有的人类独有事物。

人类谜米(即含义大部分没有在接收者头脑里预先确定的谜米)的传播只可能是接收者的一种创造性活动。

最主要的一个指标应该是记忆容量,一个人能记住的东西越多,能实践的谜米就越多,实践谜米的精确度也越高。

今天的人类也就是人:创造性的通用解释者。

因为创造力就是为了把谜米保持原样复制下去而进化出来的。这是我们这个物种得以存在的原因。

第17章 不可维持

进步是可维持的、无限期的。但是,这要通过采取特定思维方式和行为的人来实现,也就是启蒙运动特有的解决问题和创造问题的那一类思维方式和行为。这需要一个乐观主义的动态社会。

乐观主义的结果之一是,人们希望从失败中吸取教训,不管是自己的失败还是他人的失败。

地球上几乎所有的人类居住区域,都存在着无穷的开始的条件。

他们期待一种可维持的生活方式。但事实上不存在这样的东西,只有进步是可维持的。

静态社会最终失败,是因为它们无法迅速创造知识的特性必定会把一些问题变成灾难。因此,把这类社会与今天西方的技术文明进行比拟是错误行为。戴蒙德对不同社会的不同历史所做的“终极解释”是错的:历史是思想的历史,不是生物地理学的机械影响的历史。预防可预见灾难的战略最终必将失败,而且对不可预见的灾难连讨论一下都做不到。为了防备不可预见的灾难,我们需在科学技术方面取得迅速进步,还需要尽可能多的财富。

第18章 开始

“这是地球。它不是人类永远和唯一的家园,只是一场无尽冒险的起点。你需要做的是做出决定(去终结静态的社会)。这个决定必须由你来做。”

在未来,我们必须一遍又一遍地摆脱这种狭隘主义。某个层次的知识、财富、计算机性能或物理尺度,在某个瞬间看来庞大得不可思议,但后来会显得少得可怜。而我们永远也不会达到一种没有问题的状态。就像无穷旅馆的客人一样,我们永远不会“到达终点”。

把知识(所有知识,不仅是科学知识)增长表述成从问题到更好的问题的持续过渡,而不是从问题到解决方案,或从理论到更好的理论。

我相信,努力了解世界是值得的,就算在努力过程中发现自己所知甚少……我们大家也许还应该记住,虽然我们在各种零星所知方面有所不同,但在无穷的无知中都是平等的。——《猜想与反驳》(1963)

只有一种思维方式有能力取得进步或者长久生存,那就是通过创造力和批评寻求好解释的方式。我们要面对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无穷。我们能选择的只有:是无穷的无知还是无穷的知识,是错误还是正确,是死亡还是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