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笔记

理解麦克卢汉

我们透过后视镜来观察目前，我们倒着走向未来。

麦克卢汉做过一个比喻：媒介是窃贼，我们是看门狗，媒介的内容则好比是一片滋味鲜美的肉，破门而入的窃贼用它来分散看门狗的注意力。只留意到“肉”而放过了“窃贼”的人，是怀着“技术白痴的麻木态度”。他用这个有力的比喻提醒我们，要注意媒介本身，不要仅仅关注媒介的内容。媒介研究归根结底是使用效果研究，而非使用意图研究。

增订评注序

“电子技术使人相互依存的新局面以地球村的现象重新塑造世界”；“媒介即讯息”。

按照他的理解，媒介是人体和心灵的技术延伸，任何技术、一切技术都是媒介。

爱伦·坡笔下的水手逃生的办法，是研究漩涡的作用并顺势而行；同样，本书不准备去攻击气势汹汹的潮流和压力；今天，报纸、广播、电影和广告等机器的替身正在我们周围制造这样的潮流和压力，而本书准备让读者置身于这个漩涡的中心，让他钻进去观察事态的运行，观察演变之中、人人卷入的情景。”

任何媒介施加的最强大的影响就是改变人的关系与活动，使其形态、规模和速度发生变化。

作者第一版序

艺术家总是走在时代的前面，总是率先认识到新媒介的影响。

我们正在迅速逼近人类延伸的最后一个阶段——从技术上模拟意识的阶段。

我们的时代渴望整体把握、移情作用和深度意识，这种渴望是电力技术自然而然的附生物。

作者第二版序

俚语是正在变化的感知结构的直接指数。俚语不以理论为基础，而是以直接经验为基础。

任何技术都逐渐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人的环境，环境并非消极的包装用品，而是积极的作用机制

每一种新技术都创造一种环境，新环境本身常常被视为是腐朽堕落的。但是，新环境能使此前的旧环境转变为一种艺术形式。文字刚发明时，柏拉图把先前的口头对话转变为一种艺术形式。印刷术诞生时，中世纪变成一种艺术形式。

今天，各种技术及其后续的环境一个紧接着一个很快发生，所以旧环境使人觉察到紧随其后的新环境。通过使我们意识到它的心理和社会后果，技术开始发挥艺术的作用。

因为电视提供的新环境不大重视视觉，高度重视卷入，这就使儿童难以适应传统的教育机构。

艺术能够预见超过一代人的未来社会和技术发展，这一点早已为世人所公认。

人工技术的目的也许并不在使我们变化，而是在向持久目标前进时保持平稳的进程，即使是在造成最大震荡的革新中。我们已经发现，像改进技术那样经常改变我们的目标，是没有好处的。

一 媒介即讯息

从社会意义上看，媒介即讯息。

任何媒介（即人的任何延伸）对个人和社会的任何影响，都是由于新的尺度产生的；我们的任何一种延伸（或曰任何一种新的技术），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

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旁观者的冷眼，渊深莫测的海底也可以量度得到，潜藏在心头的思想也会被人猜中。

媒介研究的最新方法也不光是考虑“内容”，而且还考虑媒介及其赖以运转的文化母体

因为媒介的“内容”好比是一片滋味鲜美的肉，破门而入的窃贼用它来吸引看门狗的注意力。媒介的影响之所以非常强烈，恰恰是另一种媒介变成了它的“内容”。

说话者难以应付之谈话，不能使听话者感到愉悦；听话者不感到高兴之谈话，说话人也难以做到伶牙俐齿。

一切媒介均是感官的延伸，感官同样是我们身体能量上“固持的电荷”。人的感觉也形成了每个人的知觉和经验。

二 热媒介和冷媒介

“通过模仿实际生活中火辣辣的情景，游戏可以给这些情景降温。”

华尔兹是一种热烈、奔放的舞蹈，它冲破了宫廷舞和教堂舞那种风格刻板的封建樊篱。

热媒介并不留下那么多空白让接受者去填补或完成。因此，热媒介要求的参与度低；冷媒介要求的参与度高，要求接受者完成的信息多。

一个处在工业化进程中的国家，往往把快节奏的爵士舞看成与国家的发展规划相一致的东西。相反，扭摆舞清冷和要求卷入的形式给这种文化的印象，不仅是腐败的，而且还与该社会偏重机械的倾向水火不容。

如果你的前进完全彻底，如果社会、教育和娱乐的变化并驾齐驱，那么迅速前进是大有好处的。你必须同时改变整个模式，同时改变所有的人——而且人民必须自己下决心向前推进。”

英国交际俱乐部的成员，为了维护同伴情谊和亲切气氛，一向禁止在参与程度高的俱乐部里谈宗教和政治这样的热性话题。

因为根据清晰度，高度发达的环境给人提供的参与机会少，对专门化分工的要求却很高，这就对管理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凡事被推向饱和，必然要发生沉淀。

一种感官的加温往往会产生催眠的效果，所有感官的降温往往会产生幻觉。

三 过热媒介的逆转

电力技术的功能是非集中化的。

一切事物在其发展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形式，与其最终呈现的形式截然相反，这是一条古老的原理。

电的作用不是集中化，而是非集中化。

因为知识分子的角色，从古至今都是新旧权力集团之间的联系人和中间人。

任何媒介或结构都存在博尔丁所谓的“断裂界限，即一个系统在此突变为另一个系统的界限，或者说，系统在动态过程中经过这一点后就不再逆转”。

四 小玩意爱好者：麻木性自恋

自我截除不容许自我认识。

人们对自己在任何材料中的延伸会立即产生迷恋。

任何发明或技术都是人体的延伸或自我截除。

在电子时代，我们身披全人类，人类就是我们的肌肤。

五 杂交能量：危险的关系

媒介杂交释放出新的力量和能量，正如原子裂变和聚变要释放巨大的核能一样。只要知道有值得观察之处，我们在这些事情中就不必像盲人那样感到突然了。

媒介（即人的延伸）是一种“使事情所以然”的动因，而不是“使人知其然”的动因。

社会仿佛成为语言的回声，成为语言规范的复写。

？我们搜集资料的工作业已到达一个类似的时刻，我们每一次伸手取口香糖的动作，都清清楚楚地被计算机捕捉住了，我们最细微的动作都被转换成为一种新的概率曲线或某种社会科学参数。我们的个人生活和团体生活变成了信息加工过程，因为我们已经把自己的中枢神经系统放在身外的电力技术中了。

媒介作为我们感知的延伸，必然要形成新的比率。不但各种感知会形成新的比率，而且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也形成新的比率。

各种门类的艺术家总是首先发现，如何使一种媒介去利用或释放出另一种媒介的威力。

两种媒介杂交或交会的时刻，是发现真相和给人启示的时刻，由此而产生新的媒介形式，因为两种媒介的相似性使我们停留在两种媒介的边界上。这使我们从自恋和麻木状态中惊醒过来。媒介交会的时刻，是我们从平常的恍惚和麻木状态中获得自由解放的时刻，这种恍惚麻木状态是感知强加在我们身上的。

六 作为转换器的媒介

一切技术都是知识从一种形态转换为另一种形态的转换器

言语是人最早的技术，借此技术人可以用欲擒故纵的办法来把握环境。语词是一种信息检索系统，它可以用高速度覆盖整个环境和经验。语词是复杂的比喻系统和符号系统，它们把经验转化成言语说明的、外化的感觉。它们是一种明白显豁的技术。借助语词把直接的感觉经验转换成有声的语言符号，我们可以在任何时刻召唤和找回整个的世界。

在电力技术条件下，人的全部事务都变成了学习和认识。

没有文字的土著人不是把自然转化为技术，而是力图赋予自然以精神的活力。

一切媒介作为人的延伸，都能提供转换事物的新视野和新知觉。

城市的功能是重新塑造人，把人改变成比他的游徙祖先更适宜生活的形态。如果是这样，难道不可以说，当目前整个生活转换成信息的精神形态时，全球和人类大家庭都要被转换成统一的意识吗？

七 挑战与崩溃：创造力的报应

广播冲击的是视觉，照片冲击的是听觉

新技术对人的注意力来说犹如催眠曲，新技术的形态关闭了判断和感知的大门。

技术变革不只是改变生活习惯，而且改变思维模式和评价模式。

迄今为止，没有一种社会对自身的运转机制有过足够的了解，并因此而培养出对抗新延伸和新技术的免疫机制。今天我们开始感到，艺术也许能提供这样的免疫机制。

无论是科学领域还是人文领域，凡是能把握自己行为以及当代新知识含义的人，都是艺术家。艺术家是具有整体意识的人（The artist is the man of integral awareness）。

一种用于缓解身体压力的人体的技术延伸，可能会产生更为严重的心理压力。

汽车问世以前，谁也不需要汽车。电视节目出现以前，谁也不会对电视感兴趣。技术产生一种迫使人需要它的威力，但是这一威力并不能摆脱技术而独立存在，技术是人体和感官的延伸。

为了完美地适应环境，生物体需要把它的全部能量和生命力集中在一个方向，使它自己处于某种静态的极限。哪怕是环境的轻微变化，也会使适应力完美的生物无法去迎接新的挑战。这就是社会中“传统智慧”的代表们所处的困境。他们把安全和地位的全部赌注都押在已经习得的知识这种唯一的形式中，所以革新对他们不是新奇，而是毁灭。

八 口语词：邪恶之花？

“为了放大或增加人体官能的力量，我们放任自己，我们自我异化，这是邪恶的花朵或赘生物。”

在有些文化中，知书识字并不是经验的主导形式，这些文化自然需要感知上的卷入。

这种迷恋数珠子的习惯，表明一个民族侧重触觉的特点，这个民族创造了西方世界最伟大的雕塑……

有文化的人或社会都培养出了一种能力，就是做任何事情都抱着相当疏离超脱的态度。不识字的人或社会却事事经历感情上或情绪上的卷入。

九 书面词：以眼睛代替耳朵

拼音文字的发展损害了非拼音文字比如象形文字和会意文字的“意义世界和感知世界”

书页里的记号是被捕捉住的词汇。任何人都可以学会译解这些符号，并把困在里面的字释放出来，还原成词汇。印书的油墨囚禁了思想。它们不能从书中逃出来，就像野兽逃不出陷阱一样。

新的电力技术，它威胁着建立在拼音字母表基础之上的读写学问这一古老的技术。由于电力技术使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延伸，它似乎偏好包容性和参与性的口语词，而不喜欢书面词。我们西方的价值观念建立在书面词的基础上，这些观念已经受到电话、电台、电视等电力媒介相当大的影响。

部落文化不可能接受独立的个体和分离的公民。它们的空间观念和时间观念既没有连续性，也没有一致性，而是有强烈的同情性和抗压性。字母表的威力是延伸视觉统一性和连续性模式，这就是各种文化感知到的字母表的“讯息”。

文明以文字为基础，因为文字是使文化一致的加工过程，这一加工过程靠的是视觉的时空延续，时空延续又靠的是拼音字母表。

总之，巴比伦文化、玛雅文化、中国文化中使用的象形文字代表视觉的一种延伸，它们被用于储存人的经验，便于提取人的经验。所有这些形态的文字，都给口语的意义赋予图形的表现。由于这样的形态，它们接近于卡通，使用起来极为笨拙。因为它们需要许多符号才能表现数量无限的资料和社会行动的操作过程。拼音字母表则与此相对，它只需要少数的字母，就足以包容一切语言。然而，这一成就又引起符号和声音从它们的语义和戏剧性意义中分离出来。其他任何书写系统都没有实现这一分离。

十 道路与纸路

每一种形式的传输都不只是简单的搬运，而且涉及发讯者、收讯者和讯息的转译和变换。

一切技术都是肉体和神经系统增加力量和速度的延伸。

速度加快造成有些经济学家所谓的中心—边缘结构。如果这一结构范畴太广，以致其生产和控制中心无法驾驭整个结构，有些板块就开始分离出来，构成新的独立的中心—边缘系统。

电力时代的加速度对偏重文字和线性逻辑的西方人的破坏力，和罗马的纸路对部落村民的破坏力一样大。我们今天的加速度并不是缓慢地从中心向边缘的外向爆炸，而是瞬间发生的内爆，是空间和各种功能的融合。

公路的极大改善把城市日益引向农村。人们开始说“驾车到乡下去兜兜风”时，公路就成了城市的替代物。高速公路的诞生使道路成为人和乡村之间的围墙。接踵而至的是公路变为城市的阶段，这种城市绵延不断地跨越整个大陆，把早些时候的城市化解为向四周蔓延的居民点，这些分散的居民点又使大城市的人口急剧减少。

媒介对现存社会形式产生的主要影响是加速度和分裂。

轮子和纸片在组织新的权力结构中的效果，不是非集中化，而是集中化。

城邦这一形式，并非是对平和的商业发展做出的回答，而是人们团聚起来在混乱和分化中谋求安全的手段。

轮子加速了生产和交换。这也是加剧社区冲突和破裂的环境，冲突和破裂又使人们结成愈来愈大的聚落，以抗衡其他社区加快步伐的活动。

虽然城市形成了人的一种保护性外皮或盾牌，但是这一层外皮付出的代价却是城墙之内最严重的斗争

劳动分工总是造成生产者和消费者的分离，甚至还趋向于产生劳动地点和生活地点的分离。

印刷品形式传输的信息兴起以后，停用了一千年的轮子和道路又重新开始发挥作用了。在英国，印刷机的压力在19世纪产生了硬质路面的道路，随之而起的是整个人口和工业的重新布局。印刷品即机器印出的文字，推广了人的功能的分离和延伸，其程度连罗马时代也难以想象。

任何新的媒介，由于它的加速作用，都会扰乱整个社区的生活和投资。

战争就是以加速度发展的技术变革。发展速度在现存的结构中产生明显的失衡时，战争就爆发了。

战争确实是突出问题的一种形式，它深深触动了迟滞的社会注意力

当知识以视觉手段传播开来时，当它以字母表的形式出现、更方便人们使用时，知识就发生定位，并分割为专门的领域。”直到电气化的前夕，速度的增加都一直使社会功能、社会阶级和知识产生分化。

铁路作为一种加速器，被证明是一种最富有革命性的延伸之一，它创造了一种新型的集中制、新型的都市形态和规模

十一 数字：集群的侧面像

“数”的功能是延伸触觉，这是我们最亲密的感官。

正如文字是我们最公允、最客观的感觉（即视觉）的延伸和分离一样，数字是我们最亲密的、相互关系最密切的活动（即触觉）的延伸和分离。

数字似乎既具有余音绕梁和反复回荡的一面，又具有可以触摸的实实在在的一面。

数字不仅像口语词一样是听觉的和洪亮的东西，而且它发端于触觉，是触觉的一种延伸。

数是可以感知的一切事物的本质。

任何文化中的人，由于新媒介的间接压力而导致熟悉的模式或标记变得模糊或发生移位时，是很容易感到恐慌的

任何技术效应都在人身上产生新的平衡，平衡又产生全新的技术

借助这一无限分割和无限重复的神奇功能，一切歪斜的、曲线的和不平坦的非视觉形象的东西转换为视觉形象上平面的、直线的和相同的东西。

十二 服装：延伸的肌肤

衣服作为肌肤的延伸，既可以被视为一种热量控制机制，又可以被看作社会生活中自我界定的手段。

在比基尼泳装和无潜水服潜泳的时代，我们开始悟出“肌肤这座堡垒”自成空间、自成世界的道理。脱衣舞激动人心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只有对一种偏重视觉的文化来说，裸体才会引起淫邪的激情，因为视觉文化刚刚从较少抽象价值的社会的听觉—触觉价值中脱离出来。

十三 住宅：新的外貌和新的观念

如果服装是个体肌肤的延伸，是储存和输导体温的手段，那么，住宅就是家庭或群体为此目的而集体采用的手段。作为居所的住宅是人体温度控制机制的延伸，即集体的肌肤或衣服。城市则是适应庞大群体需要的、人体器官的进一步延伸。

电光消除了昼夜之别、室内外之别和地上地下之分。它改变了工作和生产中要考虑的一切因素，正像其他电力媒介深刻改变了社会的时空经验一样。

衣服和住宅，作为肌肤和体温调控机制的延伸，其所以是传播媒介，首先是因为，它们塑造并重新安排人的协作模式和社区模式。

电光把一种其他时代闻所未闻的有机灵活性带进了人在住宅和城市里的延伸的文化复合体。

在这个领域，媒介即讯息。电灯一亮，就出现一个感知的世界。电灯一灭，这一感知世界就荡然无存。

十四 货币：穷人的信用卡

语言是经验的还原剂和扭曲机制。

金钱情结和人体的关系，是现代精神分析理论的核心。

作为变化和交换冲动的一种外在的可见形态，货币是一种团体的表象，其制度性地位依赖于社会。离开公众的参与，货币就毫无价值。

和文字一样，货币也有力量使人的精力专门化和得到重新疏导，并使功能分离，正如它可以将一种工作转换并译解为另一种工作一样。

货币作为一种使劳动和技能放大和延伸的社会资产，是便于获取和携带的，但是随着象征性货币即纸币的到来，它就失去了很大的魔力。正如文字使言语失去魔力，印刷术又使言语进一步失去魔力一样，当货币取代了黄金时，黄金的迷人气息就不复存在了。

货币是社会媒介，亦是内心希望和动机的延伸；货币产生了社会价值和精神价值，就像妇女时装的潮流一样。

无文字的社会非常缺乏心理资源去创造和维持统计信息的庞大结构，这种结构我们称之为市场和物价。组织生产容易，然而，训练全社会的人，使之养成习惯将自己的愿望转换为统计数字就很难，借助供求机制和表示物价波动的视觉技术来表现自己的愿望就更困难得多了。

今天，信息搜集恢复了“文化”的宽泛观念，这一点和采集食物的原始人要与环境保持完美的平衡完全相同。在这个新型的、踪迹不定的、无所谓专门“工作”的世界里，我们的猎物是知识，是对生活和社会过程的洞察力。

既然一切媒介都是人的延伸，是我们的部分机能向各种物质材料的转换，所以对任何一种媒介的研究都有助于对所有其他媒介的研究。

当一种商品生发出某种自我延伸时，它就趋向于使其他一切功能适应那种延伸。

正如纸片加强了字母表的力量，使之把口头的蛮族文化转化成统一的罗马文明一样，纸币也使西方工业覆盖全球。

货币不是封闭的系统，它自身没有独立的意义。作为一种转换器和放大器，货币具有用一事物替代其他事物的特别力量。信息分析家已经得出结论，一种资源替代另一种资源的程度随着信息的增加而增加。我们知道的东西越多，我们对任何一种食物、燃料或原料的依赖就越少。

一切媒介（即人的延伸）也是自然资源，它们的存在依靠社区共享的知识和技能。

时间就是货币。在这一运转过程中，难以把节省劳力和节省时间分离开来。

人群和钱堆不仅努力增长，而且还滋生出对可能遭遇的瓦解和紧缩的不安情绪。这一扩张和紧缩的双向运动导致了人群动荡不安以及与财富相连的忧心忡忡。

十五 时钟：时间的气味

不仅工作，而且吃饭睡觉，都逐渐顺应了时钟的需要，而不是生物体的需要。

嗅觉不仅是人最美妙的感官，而且也是最形象化的感官，因为和其他任何感官相比，它能更加完整地调动人的整个感官系统。

现在，到了这个权力和信息非集中化的时代，我们对于在统一的钟表时间下生活开始感到焦躁不安。在这个空间—时间时代里，我们谋求的是节奏的多元性，而不是节奏的重复性。这是士兵的行进节奏和芭蕾舞节奏的区别。

电子时代发现，瞬息万里的速度消除了时间和空间，使人重温一种整体和原始的知觉。

不是时钟，而是受时钟强化的书面文化，造成了抽象的时间，导致人不是因为饥饿了才吃饭，而是在“该吃饭的时间去吃饭”。

耳朵世界的拥抱性和包容性远远胜过眼睛世界。耳朵是极为机敏的。眼睛却是冷峻和超然的。耳朵把人推向普遍惊恐的心态。相反，由于眼睛借助文字和机械时间而实现了延伸，所以它留下了一些沟壑和安全岛，使人免受无孔不入的声音压力和震荡。

十六 印刷术：如何理解它？

语词不足以传达物体视觉信息的缺陷，这有效地阻碍了古希腊古罗马科学的发展。

可重复性是主宰我们世界的机械原理的核心。

看看远古时代推动技术发展的过程，那有助于我们把握方向：那时的劳动是专门的奴役，而闲暇本身则意味着有尊严的生活，意味着全身心地介入人所从事的活动。

强调制定视觉蓝图和精确性，是一种爆炸性力量，它既割裂力的世界又割裂知识的世界。视觉信息日益增长的精确度和数量，将印刷品转换成透视法和僵化观点的三维世界。

在中世纪低清晰度的木刻世界里，每一件物体都形成自身的空间，不存在它必须顺应的、合理而连贯的空间。由于视网膜上的形象受到强化，物体不再凝聚在自身形成的空间中。相反，它们被“容纳”进了一个统一、连续而“合理”的空间。

十七 滑稽漫画：《疯狂》漫画通向电视图像

媒介是文化与技术的中介。

因此，问题不是现在的孩子不会读书，而是在深度介入的时代里，人们看不见长远的目标。

讽刺是一面镜子，我们在镜中看见每个人的面容，唯独看不到自己的面孔。

十八 印刷词：民族主义的建筑师

如果仅仅把印刷术看作一种信息储存，或者快速检索知识的一种新型媒介，那么它的作用就是结束狭隘的地域观点和部落观念，在心灵和社会、空间和时间上结束地方观念和部落观念。事实上，活字印刷术诞生后的头两百年的主要推动力，是渴望看古代和中世纪的书籍，而不是需要读新书、写新书。

字母表（及其延伸印刷术）使力量的传播成为可能，这个力量就是知识。它粉碎了束缚部落人的枷锁，使之爆炸成为具有个性的个体。电光印出的文字和电的速度，顷刻之间就将其他一切人关注的东西持续不断地倾泻在每个人的身上。于是，人再次成为部落人。人类大家庭再次结为一个部落。

延伸似乎是器官、感觉或功能的放大，它激发中枢神经系统采取一种麻木的自卫姿态，去保护受到延伸的区域，至少要保护直接的审视和知觉延伸的区域。

也许，印刷术给人馈赠的最重要的礼品，是超脱和不卷入的态度——只需行动而不必做出反应的能力。

新媒介绝不是旧媒介的赘加物，也不会让旧媒介过清净日子。它绝不会停止压迫旧媒介，直到它为这些旧媒介找到新的形式和新的位置。

印刷书籍对中世纪组织中的团体模式所构成的挑战，和电力技术对我们现在分解割裂的个人主义所构成的挑战不相上下。

一旦一种新技术进入一种社会环境，它就不会停止在这一环境中渗透，除非它在每一种制度中都达到了饱和。

十九 轮子、自行车和飞机

大概可以说，一切工具和机器的主要特点是节省人体动姿，这是身体所受压力的直接表现。身体压力迫使人将肢体外化或延伸，无论言语或轮子都是人的外化或延伸。

对人体通过延伸而增加的力量和速度所做的反应，又产生新的延伸。每一种技术在造就它的人的身上，都造成新的紧张和新的需要；新的需要及其新的技术回应，是由于我们拥抱现存的技术而诞生的——这是一个生生不息的过程。

轮子和道路是形成集中制的媒介，因为它们加速的程度是轮船不能企及的。然而，加速运转超过某一程度，当它通过汽车和飞机而达到这个程度时，它就在原有的集中制内造成非集中化的过程。这就是当代都市混乱的原因。

二十 照片：没有围墙的妓院

单片眼镜和照相机都趋于把人变成物，照片使人的形象延伸并成倍地增加，甚至使它成为大批量生产的商品。影星和风流小生通过摄影术进入了公共场合。他们成为金钱可以买到的梦幻。他们比公开的娼妓更容易买到，更容易拥抱，更容易抚弄。大批量生产的商品一向带有娼妓的属性。

事实上，以照片为先导的电影世界已经成为错觉和虚幻的同义语，电影使世界成为乔伊斯所谓的“通宵达旦的新闻片”，它以“拷贝盘”上的世界来取代社会现实。

一切意义都随着媒介的加速运动而发生变化，因为一切个人和政治的相互依存模式都随着信息的加速运动而发生变化。

在美国，人们能容忍自己在镜子或照片中的形象，可是他们听见自己录下的声音却感到很不自在。照片世界和视觉世界是使人感到安稳的麻醉区域。

二十一 报纸：靠透露消息的政治

信息是关键的商品，而实物产品只不过是信息运动的偶然形态。信息成为电力时代基本的经济商品，信息时代的早期阶段被广告和娱乐方式遮掩得若明若暗、模糊不清，广告和娱乐方式使人看错了路子。

为什么我们喜欢读表现我们熟悉的场景和人物的小说，喜欢看这样的电影？因为对理性的人来说，在新的物质形态中看见或认出自己的经验，是一种无需代价的生活雅兴。经验转换为新的媒介，确实赐予我们愉快地重温过去知觉的机会。

一旦报界认识到，新闻报道不是事件和报道的重复，而是事件发生的直接原因，许多事情就会接着发生。

报纸本身就表现出一种矛盾：个体性技术被用于塑造和揭示集体的态度。

在偏重书面文化的美国，报纸具有强烈的口头性质；而在偏重口头文化的俄国和欧洲，报纸又具有强烈的书面性质和功能。

媒介的主人总是刻意提供公众想要的东西，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的力量是存在于媒介本身，而不是存在于讯息或节目之中。

二十二 汽车：机器新娘

轮子走向过时本身并不意味着它已消亡。这仅仅意味着，和书法或印刷术一样，轮子正在文化中退居辅助的角色。

汽车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同一的、标准化的机械装置，它与谷登堡技术和文字种类相同，它们合在一起造成了世界上第一个无阶级社会。

电的力量正在结束同一性和标准化的机械时代，重新创造地位和角色的规范。

二十三 广告：使消费者神魂颠倒

受众参与程度增加时，产品本身的重要性随之降低。

从理想的效果来看，广告的目标是实现人的一切冲动、愿望和努力的程序化的和谐。借助手工艺的方法，它大踏步地迈向集体意识这个终极电子化目标

广告不是供人们有意识消费的。它们是作为无意识的药丸设计的，目的是造成催眠术的魔力，尤其给社会学家催眠。

任何社区想要推动商品交换和服务业，使商业和服务业最大限度地发展，都不得不使社会生活同质化。

抗议者是最好的喝彩人和最大的加速器。

总有一天，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将会发现，我们这个时代的广告是日常生活最丰富、最忠实的反映。它们反映生活的一切活动领域，涵盖面之广超过了过去的一切时代。

二十四 游戏：人的延伸

我们认为幽默是心智健全的标志，这一点有充分的理由：在欢乐嬉戏中我们又恢复了整体人的天性，而在工作和专业生活中，我们却只能用上整体人的一小部分天性。

游戏是大众艺术，是集体和社会对任何一种文化的主要趋势和运转机制做出的反应。和制度一样，游戏是社会人和政体的延伸，正如技术是动物有机体的延伸一样。游戏和技术都是反刺激的媒介，或者是适应专门化行为压力的方式：任何社会群体中都必然出现专门化的行为。游戏是对日常压力的大众反应的延伸，因而成为忠实反映文化的模式。它们把全民的行为和反应熔于一炉，使之成为一个动态的形象。

游戏是我们心灵生活的戏剧性模式，给各种紧张情绪提供发泄的机会。它们是集体的通俗艺术形式，具有严格的程式。

正如我们的口语一样，一切游戏都是人际交往的媒介，除非成为我们内心生活的延伸，否则它们是既不能生存也没有意义的。

游戏是像迪士尼乐园一般的人为天堂，或者是一种乌托邦似的幻景，我们借助这种幻景去阐释和补足日常生活的意义。

游戏是一架机器。只有游戏的人一致同意当一阵傀儡，这架机器才能运转。

一代人的社会习俗往往变成下一代人的“游戏”准则。最后，这种游戏又作为笑话再往下传，成了没有血肉的骷髅，在社会态度剧变的时期尤其如此。

艺术不仅是玩耍，而且是人的知觉延伸，呈现出人为设计和传统的模式。

因为使游戏与我们的生活相关的是游戏的模式，而不是参加游戏的人，也不是游戏的结果；信息运动亦是如此。

正如任何信息媒介一样，任何游戏都是个人或群体的延伸。它对群体或个人的影响，是使群体或个人尚未如此延伸的部分实现重构。一件艺术品除开它对观赏者产生的影响之外，别无什么存在或功能。与游戏或大众艺术、传播媒介一样，艺术能使人的社群形成新的关系和姿态，它有力量借此将自己的假设强加于人。

游戏是人为设计和控制的情景，是群体知觉的延伸，它们容许人从惯常的模式中得到休整。

游戏是延伸，但不是我们个体的延伸，而是我们社会自我的延伸。游戏是传播媒介。

二十五 电报：社会激素

给人以弥漫印象的电力形式具有深刻的触觉性和有机性，客体因此而被赋予统一的可感受性，古人的洞穴画就是这样的。

每一种革新不只是要打乱现存的商业活动，而且具有社会和心理的侵蚀作用。

二十六 打字机：进入钢铁奇想的时代

历史学家丹尼尔·布尔斯廷感到震惊的是，在我们的信息时代中，一个人的扬名显声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事情，而仅仅是由于人们知道他有名气。

既然一切媒介都是我们的器官和肢体向公共领域的延伸，所以任何一种媒介在我们身上的作用，都倾向于以一种新关系使其他感官发挥作用。

电话是一种要求参与的形式，它要求一位同伴，它具有电力两极性的一切强度。它确实不像收音机那样具有背景工具的职能。

二十八 唱机：使国民胸腔缩小的玩具

音响往高保真度的转换对音乐而言，犹如立体主义之于绘画、象征主义之于文学。换言之，这种转换意味着接受一种经验中的多种侧面和多种层次。

电话：没有围墙的言语。唱机：没有围墙的音乐厅。电光：没有围墙的空间。电影、电台和电视：没有围墙的教室。

二十九 电影：拷贝盘上的世界

然而，偏重文字的观众习惯于追随一行接一行的印刷形象，绝不会怀疑线性排列的逻辑，他们会毫无异议地接受电影的序列结构。

电力的共时性结束了专门的学习与活动，它要求深刻的相互关系，甚至是人格的相互关系。

重印刷文化的人之所以很容易爱上电影，正是因为电影和书本一样，提供了一个虚幻和梦境的内在世界。看电影的人和看书的人一样坐在那里沉入心理孤独的状态中

广播与电影合作给我们提供了有声片，使我们在经过爆炸和膨胀的机械时代以后，进一步踏上了内爆和重新整合的逆转过程。

电影和意识流一样，似乎都给人提供了一种深切渴望的解脱，使人从日益增加的标准化和一致性的机械世界中解放出来。

三十 广播电台：部落鼓

书面文化培植了极端的个体本位主义。广播又正好与之截然相反，它复兴的是深刻的部落关系、血亲网络的古老经验，所以偏重书面文化的西方世界就不得不尽力寻求一种调和折中办法，这种折中表现为较大程度的集体责任

和中性的眼睛相比，耳朵是非常敏感的。耳朵没有宽容性，它是封闭的、排他性的；眼睛却是开放的、中性的、富有联想的。

如果坐在黑暗的屋子里谈话，话语就突然获得新的意义和异常的质感。话语的质感甚至比建筑物的质感还丰富。

广播使信息传播加快，信息加速同时又加快了其他的媒介。它确实把世界缩小为小小的村落，造成了“村民”难以填平的闲话、传言和人身攻击的欲壑。虽然它使世界缩小为一个村落，可是它并不具备使村民同质化的效能。

三十一 电视：羞怯的巨人

电视这一媒介拒斥形象鲜明的人物，它有利于表现过程而不是产品。

迷恋冷性电视媒介的人想看的，是他们喜爱的明星所担任的角色，而电影迷想看的，却是真实的人。

电视时代的儿童不能向前看，因为他们想要介入，他们不能接受学习或生活中一种切割性的、纯视象化的目标或命运。

三十二 武器：图像之战

用越来越少的装备获得越来越大的力量，这一趋势正是电力信息时代的特征。

一方面，一件新武器或一种新兴技术对缺少它的一切人都构成威胁。另一方面，人人都掌握了同样的技术辅助手段以后，又开始出现同质化模式和平均主义模式的竞争狂热。

三十三 自动化：学会生存

电子时代一个主要的侧面是，它确立的全球网络颇具中枢神经系统的性质。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不仅是一种电子网络，它还构成了一个统一的经验场。

自动化是一种思维方式，尽管它同时又是一种做功的方式，其道理就在这里。许多操作过程瞬息之间实现同步化，这就结束了将操作过程排成线性序列的老式机械模式。

大众媒介所显示的并不是受众的规模，而是人人同时参与的事实。

自动化使学习本身成为一种主要的生产和消费

恐惧自动化，将其视为使世界千篇一律的威胁，这是把机械标准化和专门化向未来投射的结果。然而，机械的标准化和专门化如今已成为历史。